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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:一笑勾魂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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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主意,不妨說來聽聽?”

“臣女家中還有幾位弟弟妹妹,都十分聰穎!其他大臣宗族中,也必有年齡相若又才德出眾的,既然以臣女之資有幸給太子伴讀,他們更應如此!陛下不如將他們都招進英才殿,一來大家在一處讀書熱鬧些,二來好壞也能有個比較,不至於因為臣女駑笨連累太子。”

左相一聽,不由驚喜道:“陛下,小女雖孩童玩笑,細想倒也未為不可啊!歷來地方推薦都難免徇私受賄,有舉而不實的情況,但若由皇家親自選拔培養、自小察驗,他日擔任重職便可以放心。並且能自幼仰慕天恩,其忠心更是無須置疑啊!”

皇帝思忖片刻,當下便對這熾蓮更加青睞,道:“嗯——好!此確為兩全其美之策,便由高太傅與你兩人,即刻著手打點。熾蓮獻策有功,該賞!”

“是!”左相與高太傅領旨。

“謝陛下!”熾蓮嬉笑著又磕了個頭,令皇帝更覺天真可愛。

且說這天後,慢慢就又招進了十幾個學生進英才殿,這下果真是熱鬧了。熾焰稍大些後,在家中常聽見幾個兄姐談起宮裏的樂事,早想去了!於是每日纏著熾蓮說要進宮。

熾蓮拗不過,待他長到五歲,就去求皇帝恩準。熾焰年紀雖小了些,到底是左相嫡子,又很是聰穎皇帝豈有不準的。

當日下課,熾蓮帶著這個消息地興沖沖回了相府,下了轎就問門僮:“小公子在哪兒?”

那門僮並不知內府的事,只好搖頭。這時,一個著大紅對襟褂子的娃娃叫著“姐姐”跑了出來,熾蓮寵溺得將他摟在懷裏:“焰兒,姐姐明天帶你去宮裏玩,可好?”

“好!姐姐每天都去,焰兒也能去了!”熾焰樂得在原地轉圈拍手。

熾蓮看著他也笑,然後牽起他肉呼呼的小手進了內堂向母親請過安、吃了飯,又帶著他到自己的書房裏:“焰兒,去皇宮可得讀書好才行。來!將姐姐昨日教你的詩默寫一遍!”

熾焰卻嬉笑著道:“姐姐,明日再寫好不好?我跟柳兒、彩兒討了兩根紅繩,姐姐教我翻紅繩好不好?”

“不行!”熾蓮佯裝生氣,拉下臉斥道,“你若默不出,姐姐就不帶你去宮裏了,也不叫柳兒、彩兒她們跟你玩了!”

熾焰嘟起嘴,見撒嬌苦求不得,只能一臉不情願地拿起筆。

待他寫完,熾蓮看時竟是一字不差,一戳他腦門道:“你呀!分明會了卻非要扭扭捏捏的!”

“焰兒不喜歡的詩,焰兒不想想起它來嘛!”熾焰扁著嘴哼唧道。

“真拿你沒辦法!”熾蓮無奈地搖了搖頭,於是仍帶他出去玩。

這時,一群奴仆婆子也吃過了飯,正在院裏偷懶,三兩紮堆地嗑著瓜子閑聊。熾焰見了,卻忙甩開熾蓮的手就跑過去,把幾個丫頭護在身後,又將那幾個小子往角門外趕,說道:“走開走開,誰叫你們進來的?別拿你們的腌臟氣熏臭了我的姐姐們!”

眾人聽了這頑話都覺得好笑,便逗弄他:“夫人說了,家裏的人在家裏配了的好,將來咱們幾個要討了她們做老婆的!公子此時疏離我們,算是怎麽個說法?日後我們也不準老婆們同你玩。”

“不可能!哼!”熾焰轉過身來,向那兩個最標致風騷的婢女問道,“柳兒姐姐,彩兒姐姐,你們是我的人,只跟我玩,不做他們的老婆,是不是?”

柳兒、彩兒也逗他道:“公子,我們雖是你的丫頭,將來大了也是要嫁人的。今日不配給他們,明日也會許給別人,公子還有攔著的不成?”

熾焰聽了,“哇”一聲哭出來,坐在地上哭起來,滿口亂叫:“我就不許!姐姐不能走的……”

熾蓮本在階上看著笑,忽見弟弟哭了,便走下來。

眾人見了她,連忙藏了瓜果,屏氣肅立,熾蓮板起臉罵道:“你們幾個越發輕狂大膽了,盡拿公子玩笑,還不快攙了起來,跪下賠罪?”

柳兒彩兒也知道過了頭,都趕著過來哄他道:“公子不哭,咱們不走,日後只管守著你,好不好?”

熾焰聞言,抱著柳兒的腿就不撒手:“姐姐當真不走了嗎?”

“不走了!”柳兒憋著笑回答道。

熾焰立刻破涕為笑,轉過頭得意洋洋道:“你們聽著了,她們不跟你們去的,日後少來!”

稚子戲言逗得眾人又哈哈大笑,熾蓮將他揪過來,作勢就要打他的屁股,罵道:“小小年紀,就管‘姐姐’、‘姐姐’得亂叫,誰是你姐姐?你瞧瞧清楚。”

熾焰一扭身躲開了,圍著熾蓮邊跑邊笑道:“姐姐夜裏睡覺,還只管‘哥哥’、‘哥哥’得亂叫呢!這府裏哪有你的‘哥哥’。”

“好啊!敢打趣我了,看我今日揍你不揍你!”姐弟兩個在院子裏追逐打鬧,逗得一夥子婆子丫頭笑得前仰後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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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熾焰進了英才殿,年紀雖最小,卻也最頑皮!整日帶三攜四地逃學,上樹抓蟬、下河摸魚無所不會。太傅每每要罰他,終因為他巧言善辯,又有一大幫學生替他求情,只能作罷。

熾焰又常不知哪裏淘換來的許多稀奇玩意兒,所以宮人婢女、學生童子都愛圍著他,他便拿東西收買人情,叫人替他做功課。

雖如此,奈何天生機敏,能過目成誦、出口成章,學問上不比人差。皇帝尤為喜歡,見了這兩姐弟就總想起守戎跟守澈來,所以特施恩德,將北宮重新打掃了,準他們可在宮中留宿。

於是熾蓮、熾焰從此常來往各宮,因為出身好、模樣好,又聰明懂事,自然無人不愛,過的自在得意。

姐弟倆也不認生,沒有多久就已熟如家中,熾蓮得閑就找守塵溫書寫字,而熾焰則仍是只管與宮婢廝混……

六十七:中秋詩會

說我一章抵人家三章應該也不過分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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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塞外寒風哪裏能比得上枕邊風暖!)

轉眼到三年後這日中秋,皇帝在宮中的永壽河邊設了席,將英才殿中的學生召來賞月吃餅。

皇帝飲酒正酣時,便道:“今日叫你們來,一是玩樂,共渡佳節;二來作詩,朕也考一考你們的才學。既是中秋,便要有一個‘月’字,不限韻、不限體律,你們緊自己拿手的來!朕敲杯三下,挨個吟來,說不上的就要領罰!明白了嗎?”

“明白!”

“好!這就開始!”說著,便挑起筷子敲觴起調。

守塵自是第一個站起來,略有些不備道:“湖光秋色意蟬紗,冷月清輝掛香濃;滿園看盡紅芳謝,一支金桂開案前。賦詩月下君臣事,興味餘時慕周堂;此情此景傳佳話,何年何月載書成?”

皇帝聽了,評道:“雖有些牽強,不如你平常所作,但念你出口之章,便不罰了!下一個!”

宗正家的公子,大大方方起身高唱道:“長河應永壽,明月喜團圓;詩歌一良宵,我且做神仙。”

“好!好闊達!今夜朕便與你們賦詩一夜!過!”

輪到熾蓮,便又換了一種味道,只聽她淺吟道:“月涼如水渺如煙,借取三尺做霓裳;曉風徐徐吹浮影,歡歌裊裊渡橫江。人間笑語太招搖,引下嫦娥舞鳳凰……”

“美則美矣,就是帶些閨閣氣。”皇帝不愛這樣的詩句,便打斷道。

“陛下,蓮兒本就是閨中女子,若不然,難道要唱什麽‘錚錚鐵騎斬雄魂’不成?”熾蓮撇嘴道。

“也是!下一個——熾焰年幼,容他多想會兒,這邊!”

少府家的公子,在幾人中年紀最長,生得油光玉潤。這突然叫到自己,站起來搔頭弄耳了半刻,臉都憋紅了。

“怎麽?說不上來了?那可是要罰的!”

皇帝喝了一聲,他忙開口編來:“嗯……月!月色皎皎……嗯……中秋節!嗯……星光穿雲……啊!有了!星光穿雲穿雲著璀璨!”

“哈哈哈,這個只有這個‘著’字用的好。”皇帝笑了笑,“繼續說!”

“這個……”他本念到這裏腦中一片空白,聽了一聲讚賞,靈機一動忙道,“哦!玉皇坐席震三方,嫦娥豈敢不下凡!”說完如卸重負,顧自得意地坐下來。

熾焰悄悄向熾蓮笑說:“好滑巧的馬屁精,還招惹姐姐,看我怎麽收拾他!”

熾蓮自然也不高興自己的詩被人拿去取笑,但只剮了他一眼,笑笑不言語。

可皇帝聽了這奉承話,自然是高興的,非但不怪他的言辭粗鄙,反而賞了他一碗酒。

這小胖墩領了賞,更加沾沾自喜,直誇禦酒香醇,熾焰不由“哼”了一聲,拿著杯子‘蹭’地便站了起來,口占一絕道:“明月照長空,金樽藏酒香;嫦娥仙子來,問君討瓊漿!”

皇帝聽了大笑道:“好小子,這麽點大就學人喝酒了?那你便正經作一首來,要是好呢,朕便賞你酒;若是不好,就告訴你父親打你!”

於是又拈起筷子敲杯三下,然而熾焰倒不急著作詩,說道:“陛下,方才我姐姐的詩才只作了半首,不如我來替姐姐說完吧?”

“好!那你更要好好做來,若是續的不好,只怕先挨你姐姐的打!”

只見熾焰擡頭望月,一陣風來輕撩鬢發,他不慌不忙道:“仙人不理浮塵笑,且食桂香佐瓊漿!一樹一茬一壇新,餘香再下酒三杯;月走華濃雲遮月,天上佳人不團圓!並非嫦娥願寒宮,曾經後羿——今豬蓬!”

“哈哈哈!你呀你呀,哪裏學來這些刁鉆風流的話。你姐姐好端端一首詩,倒叫你禍害了,也不知你兩人一母同胞,怎就說的一家兩話?”皇帝撫案笑道,眾人也隨著大笑。

熾焰道:“你們且別笑,評一評我的詩好不好?豬蓬?你說值不值陛下的酒?”

那少府家的公子這才明白他嘲笑自己,又自知駁不過他,於是羞惱得滿臉通紅,就像面前擺的一盤豬血糕一般。

“好好好,便賞你酒!”皇帝笑出了淚道。

宮婢於是奉命往熾焰的茶杯裏斟滿了些酒,熾焰忙舔了舔,又嗆道:“好辣好辣!”

眾人又笑作一團,只有守塵點頭稱讚,心中以為熾焰雖小小年紀,作詩卻是當真豪放不羈,很有大才之風。

皇帝又佯裝生氣,指著他道:“誒?朕賞的酒,喝完喝完!”

熾焰也不懼,當真就仰頭一灌,熾蓮瞋他一眼,又夾了一塊豆腐到他碗裏,肅然警告不許他再鬧了。

“來!接著來,下一個!”敲杯三下,又聽見詩吟:

“秋桂十月香十裏,銀河萬裏攢萬星;嫦娥飛仙空守恨,悔不當初累心憐!”

“詩倒不錯,只是有些淒婉?今日怎麽都跟嫦娥杠上了?”

皇帝擡頭看時,吟詩的卻是姶靜皇後!

她緩緩來,緩緩吟了一首長詩:“風前月下本良宵,形單影只苦夜長;冷酒相思到腸穿,惜我哀戚無人知!”

“都言姮娥最無情,誰曉寒宮碧月心?吳剛伐樹搗藥聲,聲聲聽斷孤枕人!欲寄信箋憑青鸞,不問蒼天問君意;夫妻一載又一載,緣何月圓人不圓?”一闋詩吟完,早已淚眼縱橫!

原來自守戎離京之後,皇帝雖未再遷怒守塵,卻獨獨不欲見皇後。

中秋又是中秋,佳節幾度,按理是帝後團圓的日子,皇帝卻總推脫有事,今年更是寧願與孩童游戲,也不願去見她。原本夫妻和睦,如今受冷落至此,皇後心中怎不悲傷?

往年因心中有愧不好發作,而今聽這裏吟詩作對、有說有笑,越發覺得淒涼,便不由地尋過來。

皇帝見她如此楚楚深情,心中也有些不忍。舊情難忘,美人落淚更叫人心生不忍,一時屏退了左右,過來安慰道:“皇後,並非是朕無情,只是朕的一雙兒女因你相隔千裏不能團圓,你又讓朕如何能對著你笑得出來?”

“陛下,妾身知道當年叔父過分了,傷了陛下的心,可妾身當真無辜委屈啊!陛下當時盛怒,這幾載難道還沒記起妾身的心性嗎?思念兒女自然難受,可這空房冷落、思慕夫君之痛,又哪裏好受呢?”

眼前發妻可憐可愛,淚光點點更見風韻!

畢竟多年夫妻情深,再加上樂美人亡去多年,守戎、守澈又不在跟前,先前的怒氣早消去大半!再是一夜良宵共渡,不僅前嫌盡消,反而恩愛更勝!

枕畔細語、耳風吹拂,皇帝的一顆心便倒了過來,對守戎、守澈掛念漸漸淡去,只覺得無端冷落皇後母子心中有愧,越發關心疼愛起來。

只是可憐守戎、守澈到了北邊受了不少苦,卻哪裏料到這等?

六十八:逼上絕路

(從來都是命運推著人走……)

話說,守戎一行人的車馬不久後到了塞北軍中,就將皇帝親筆書信交予了守將。

那守將雖覺得這女子幼童在軍中多有不便,奈何皇命如此,只得遵從。將守戎等好生在後營安置了,便不再理會,守戎等也有自知之明,便默默將就。

轉眼便是半年……

極北之地,才過了九月便是天寒地凍,軍中用度又緊,吃喝擦洗一應都是冰化的水。小若原就體弱,入秋時就受了風寒,為了照顧兩個小主人,暫時還咬牙強撐著。奈何那日月事來得突然,喝了兩口冷水,自此一病不起。

守戎每日天不亮起來,隨軍操練,日落才回來。一進帳,就見小若臉燒得通紅地倒在地上,趕忙上前將她扶到床上。

“小若姐姐,你怎麽了?”

“殿下,小若……小若恐怕不能再照顧您和公主了。”

小若迷迷糊糊地,細如蚊蠅的聲音從那蒼白幹裂的唇間游出,緊皺的眉頭滲出顆顆豆大的冷汗。

“小若姐姐,你先別說話,我去給你燒水!你說過的,發燒了喝些熱的,睡一覺就好了,你都燒糊塗了。”

守戎將自己的羊毛褂子脫下來,替小若裹緊了,拿起斧子出了帳。他操練了一整天,連砍些幹柴的力氣都使不出,反將兩只手磨破了皮,只好揀些枯枝回去。

天黑風大,守戎又從未生過爐子,試了兩三回,火總算旺了些,又趕忙拿瓢從高自己半頭的木桶裏舀水。

取了水,火又滅了;生了火,水又凍住了或是打翻了,來來回回——直到月掛天邊,才燒好了水。

守戎忙用碗盛了,小心翼翼地捧進來,誰知看見小若滿身是血,一手握著一把短刀,半個身子垂在床邊,血水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,有些已凍成了血渣子,原來早已僵死在那裏!

“嘡!”

守戎摔了碗,滾燙的水澆在磨破的手上,卻顧不得疼痛。守戎撲上去將小若抱在懷裏,一試脈搏,心中涼下半截!

“小若姐姐!”守戎才掉了兩行淚,忽見她枕邊半塊碎布,密密麻麻地寫著血字,於是顫抖著拿起細看,見寫道:

“殿下,小若不過賤婢,死不足惜,萬勿傷心。奴自知重病,難以治療,即便上天垂憐保命,也必傷根基。

奴雖求活,然不願牽累殿下,寧願一死!奴服侍美人多年,甚感美人恩德,如今美人已去,自當隨之。

然一則殿下與公主年幼無助,今去萬望珍重;二則美人枉死,奴不能討個公道,心中有愧無法交代,因請殿下牢記,千萬替美人報仇!

——罪奴小若泣別。”

守戎看罷,兩眼含淚,仰天大吼一聲!

他怒得奪出銀戟緊緊握在手裏,沖出營帳,在帳前將銀戟舞得虎虎生風!

“嘭”

一戟打翻了爐子,火星四濺!

怒吼如驚雷一聲,鐵刃如疾風陣陣!

此時的守戎,一雙星目怒含血,兩筆劍眉對張鋒;恨比山高仇海生,金兵打土洩憤多!

本是兄弟同根生,奈何命定勢水火!他恨吶!

守戎筋疲力盡,直揮到腿軟了,一個踉蹌倒在地上,手上的傷口滲出血來,刺拉拉地生疼,然而眼淚早已流幹了,再也哭不出聲了,嗓子裏冒煙似的堵著。

他坐在地上,忽而冷靜下來,望著西月心中寂寂然地不知過了多久,邈邈處傳來一陣琴聲……

守戎循著琴聲向山上看去,只見半山腰的營帳前點著一盞燈,有一人正在低頭撫琴。

一曲畢,那人收起琴,向這邊瞥了一眼,卻一語未發轉身入帳。守戎不自主地追上去,掀開帳簾,才知是這北軍統帥。

“二皇子,你來了!”文帥見有人闖入,依舊鎮定自若地圍爐烹茶,“喝碗熱茶吧?”

守戎進帳內,不慌不急,四下看了一圈,瞧了瞧茶葉,端一端那碗茶,又放下了開口問道:“不知元帥費盡心思以琴聲引我來,有何指教?”

“哈哈,殿下如何知道老夫有心思?”

“自我入軍中以來,分明山上山下紮營,文帥卻避而不見;父皇明旨安排,文帥視若無睹。今日,卻偏偏以琴聲撫慰,若說巧合,恐怕牽強!”

“哈哈哈……殿下果然聰慧,那可否容老夫一猜?我國遼闊,各處駐軍,為何殿下偏要來這最是窮苦之地?是因為趙家勢力廣布,唯有老夫一向與趙家不和,可對?”

守戎向後靠了靠,一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。

“老夫對殿下之事也略有耳聞,也十分同情殿下,並非老夫心狠,罔顧聖命,不照顧二位殿下。只是殿下想利用老夫對抗趙家,老夫也不能甘心為人棋子,凡事總要互惠互利才好,您說是不是?哈哈哈……再請殿下也猜一猜,老夫為何為人如此大膽?”

守戎輕笑一聲,道:“文人將士素性張狂些也就罷了,然不顧旨意,不是君子所為。哪怕文帥趁著山高皇帝遠,有意靠攏太子一黨,與舊敵為友、再樹新敵也非明智之選。更何況——我再不濟也是個皇子,聖心難斷之時,文帥這麽聰明,怎會冒險得罪?”

守戎總算喝了茶,又似笑非笑道:“除非——元帥所求,遠非依附而已。”

文帥見他如此少年老成的模樣,冷笑道:“我與趙家不和,趙家以勢壓人,才使老夫流落此等境遇,老夫實有不甘,陛下任其排除異己,也令人寒心!”

“所以——你想反?”守戎面無表情地打斷了文帥,直戳重點!

六十九:護妹狂魔

(只要能保護妹妹,守戎自己都怎樣無所謂,因為……他只有妹妹了!)

文帥頓了一頓,沒有因為被守戎看破而慌亂,反而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,殿下不必憂心,這江山不會易主!老夫已是不惑之年,又無子嗣,即便為帝,又能如何?只望日後二皇子能賜老夫今日趙家的富貴!”

“那文帥有何打算?”

“老夫被貶北塞多年,這個自然不必殿下憂心,等時機成熟,老夫自然告知。只是造反也需有個名目,所以——”

“所以元帥想借我的名義?”

“哈哈,沒錯!老夫靜觀多日,加之今日所談,相信殿下是個奇才,老夫便是做了不忠之事,也對得起天下人,不知殿下意下如何?”

“元帥如何就斷定我會答應?我乃皇族,豈有助長謀逆之理?”

“殿下不必刻意試探,老夫今日敢無視旨意,明日就能顛倒是非,此處山高水遠,殿下又是身嬌肉貴之人,若得個病痛也屬正常,屆時不過一個不周之責!哈哈哈……殿下是怕年幼,老夫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嘛?可殿下並非愚鈍,自有大權在握的一天,若不然怎能翻身?”

“好!”

守戎答應得面不改色,倒叫文帥吃了一驚,不免慌亂猜測究竟日後博弈孰勝孰敗,但轉而大笑道:“好!二皇子爽快!明日起,老夫定將畢生所學一一教授,殿下如此勁骨,如此好兵刃,斷不可浪費了!他朝起事,殿下定是猛將,一擊成勢!”

“謝元帥!徒兒守戎,見過師父。”守戎笑了,站起身規規矩矩行了拜師禮,文帥見了他如此深的心性,越發覺得不安。

“師父,徒兒還有一個請求。”

文帥聞言鎖眉:“何事?”

“我想……學琴。”

文帥松了一口氣,捋著胡須,笑道:“這有何難?老夫即刻就可教你!”

“不了,我出來太久,澈兒怕要醒了,我得回去煮些稀粥。”

“公主殿下豈能喝稀粥?來人!”

從帳外進來一個副將,問道:“元帥有何吩咐?”

“取一碗牛乳,備些吃食,送二皇子回營。明日到城外找個奶娘,專照顧兩位殿下。”

“謝過元帥!”守戎與那小卒回了帳中,守澈果然餓的正大哭。

守戎於是遣走了副將,用銀匙餵了牛乳,哄著睡了,又親自將小若的屍身葬在山腳下。

守戎在墳前磕頭,焚血書以告:

“小若姐姐,你安心去吧。上天不絕,守戎定當為母親、為你報仇雪恨!”

此時,天已是朦朧亮了,守戎還得到河邊漿洗血漬屎尿,最後捧著雪水抹了一把臉,才又進帳休息。

到中午時,帳外有人來請,說是文帥吩咐,請二皇子到大帳中一同用膳,守戎聽見聲音醒了,便隨意收拾一番,抱起守澈隨小卒前去。

“殿下來了,坐!”才掀開了帳簾,文帥便起身相迎,又向跟的人道,“你將公主抱下去,熱些奶,小心看著。”

“是!”那小卒伸手來抱,守澈卻突然大哭起來,怎麽也不肯叫他抱,文帥與小卒相視一眼,不禁皺起了眉。

守戎看在眼裏,便道:“算了,澈兒怕生,還是我抱著吧。”

“也罷,你下去吧將奶熱好了端上來。”

兩人於是相讓著坐了,文帥又道:“昨日殿下說想學琴,老夫這裏有一本琴譜,你且拿去!這把琴也一並贈與殿下,相信以殿下的才智,只需曉以節律指法,便可自通了。”

“多謝元帥!”

一時,端上酒菜來,牛乳也熱好了,文帥道:“咱們先吃飯,老夫再教你。”

守戎看著那碗牛乳,遲疑了片刻,拿匙舀了半勺,正想餵給守澈,忽又瞥了一眼文帥,轉而吹了吹送往自己嘴裏。

文帥與那小卒見狀一驚,忙笑問:“殿下,您這是做什麽?”

守戎一臉的理所當然,道:“我試試還燙不燙,怎麽了?元帥為何如此奇怪?”

“呵呵……老夫不曾有孩子,不知道不為怪。”文帥尷尬地笑了笑,喝那小卒道,“你!怎麽燙的就敢端上來,還不拿回去!”

“是!”

接著倒無他事,守戎飯後告辭,那小卒便湊上來問:“大帥,二皇子是起疑了嗎?”

“看樣子不像,但他的心智,也難說!”文帥捋著胡須,面露不快。

“大帥,二皇子已經答應與我們合作,他的命都在咱們手裏,為何還要向公主下毒?”

“昨夜他答應的太快,老夫一直覺得不妥當。他如此硬氣,日後反悔了,刀架脖子恐怕也不頂用。只有公主,或還是他的軟肋。”

“大帥,昨日屬下親眼所見,二皇子葬了他那個婢女。依屬下看,二皇子的志向不小,更是個重情義的人,大帥不如用拿出些心意來,徐徐引導,當能收買。”

“如今看來,也只能這樣了……”

兩人的話被守戎一字不差得聽在耳裏,心中雖然吃驚害怕,卻只能裝的鎮定自若。

將守澈抱回帳內,看著她、看著銀戟,忍不住呢喃道:“這世上幾乎人人都要害我們兄妹,立身孤島、四海伏波……娘,我真的怕啊!我沒能保住你,沒能保住小若姐姐,我的妹妹……我只有妹妹了!我一定要強大起來,我一定要挺住,等有一日,爬到山巔,就沒人能傷到我們了。我要讓所有人都敬我!所有人都怕我!澈兒,你放心,有哥哥在,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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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暮時分,守戎在帳內聽見外頭有人說話,便出去看。

原來昨日那副將找了一個婦人來正要去覆命,模樣還算標致,所以引得幾個兵士駐足議論。

守戎上前,問道:“這是為公主殿下找的奶娘?”

“是!”

“公主餓了,叫她進帳,你自去覆命。”

副將有些猶豫,道:“這——大帥吩咐,公主千金之軀,不容有失,這女人得查驗過身子、品性才夠格服侍公主殿下。”

“那公主此時餓著了,誰又擔當得起?長遠的事自然要考慮,眼下就不必管了不成?她給公主餵了奶,公主喜不喜歡?能不能服侍公主?我自然會留意,難道大帥比我還知道不成?。”

“屬下不敢,那你去吧,屬下一會兒再帶她去見大帥。”

於是守戎領著那婦人進來,兵士等自散去了。

進帳看時,守澈睡得香甜,那婦人便覺奇怪,正想問,卻聽守戎喝道:“跪下!”

山野婦人哪敢不跪?守戎又問道:“你姓甚名誰?哪裏人士?家中又有何人?”

那婦人嚇得一抖擻,老老實實答了。

“我乃當今聖上二子,你所伺候的是聖上唯一的公主,你可知道?”

“民婦知道。”

“你還需知道,皇子、公主與文帥相比,孰輕孰重;日後你只管照顧好公主,其餘一概不需理會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塞北荒涼,少有人煙,找一個有奶水的不容易,因此這婦人倒著實只是個老實人,聽得“皇帝”二字就重如千斤,哪裏還敢動心思。

守戎見狀方才和緩了些,然又再次囑咐道:“從今日起,你乖乖呆在帳內照顧公主,軍中女子不便,你無事不許出帳。若沒有我的允許私自做主,要按軍規處置。還有,所有你和公主的吃食,皆得要銀器盛用,若公主出事,你全家株連!明白了嗎?”

“明白明白,民婦不敢!民婦不敢!”

七十: 代駕出征

為了改書名想了整整兩天,結果還是不甚滿意,真沒想到老子十幾萬字都寫下來,最後撲在了書名上,悲哀啊悲哀!

——————新書名新起點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(一邊是謀朝篡位的生路,一邊是忠臣孝子的死路!)

此後,守戎白日裏向文帥學習武藝騎射、布兵排陣;早晚又要照顧守澈,虧得那婦人老實,省卻不少心思,等守澈能自己用飯了,為保萬一,守戎寧願自己多辛苦些,便立即將她遣走了。

好在守澈生來穩重懂事,獨自一人時也不哭不鬧,就乖乖呆在帳內。只等著守戎一回來,就張著小手要抱要撒嬌。

守戎也是極為寵溺她,回了帳什麽都聽妹妹的,往往累得一身汗,甲衣未脫就馱著守戎到處轉悠,沒皮沒臉地討好她。

人前老成持重、人後天真活潑,兄妹倆皆是這樣!

塞北雖苦,但兄妹相依,日子倒過得還算滿足。

時光飛逝,一晃便是十年!

守戎本就健壯高大,又經風霜洗禮,乍看身影赫赫英姿、威武不凡;目如冰鑿、棱如刀刻,既有這個年紀的朝氣,又有不同常人的淩厲,正是一副少年英雄的模樣。

守澈也已經能讀書曉事,清淩淩的眸子中透露著那份聰慧,不僅生的一副可人樣子,而且貼心乖巧,會幫著哥哥做些洗衣燒水的活,讓守戎回帳後可以不至於辛苦。

這日,守戎正與文帥在校場上練劍,文帥見他已能百步穿楊,很是高興,道:

“戎兒,看樣子,你的本事已準備好了!這麽多年了,也總算盼得天機——今年大旱,草場稀缺,北方各游牧部落皆是捉襟見肘,已有結盟南攻之意。老夫只要讓出這兩城之地和糧食,借他們度過此劫,便能借兵起事。老夫想,不如即日開戰,一路南下,殺他們個措手不及!成了便好,不成也不過一死!”

說話間,文帥搭弓一射,將靶上守戎的箭打落在地!

守戎心中一顫,如今騎虎難下已是無路可退,自己受他所控自然只能聽從。

幾日後,蠻北各部果然合力攻來,文帥一面積極帶兵抵禦,一面落敗開關放行。

消息很快傳入京都——蠻北大荒,背水一戰,勇猛異常;文帥年老兵寡,不堪阻攔,請求率四境之軍共同作戰。

一切合情合理,無人起疑,皇帝立即召集眾臣商議!

“列位愛卿,北疆戰事告急,文帥請兵,爾等以為如何?”

“依微臣之見應當立即準奏,北境防線關聯各國,若稍有差錯,恐怕大息、游沙皆會乘機發難,為防萬一或還得再征收兵士支援。”

“陛下!北境戰士最為驍勇,此次不敵恐怕還是因為地處荒涼、軍需不足,時戰事應增加稅收以充軍餉。”

“是是是……”皇帝一面聽著應著,卻知道這些廢話解決不了問題,他亟待的是具有實質性的良策。

左相瞪了那兩人一眼,上前道:“陛下,此時正值農忙,征收兵士萬萬不可,加之大旱使我國內糧食也有歉收,增收賦稅更是不可。”

“那……左相以為如何?”

“陛下,我竜國北境駐軍相比蠻北各部戰力上強出許多,文帥年老,而對方此時因無退路自然同心合力,之所以節節敗退……恐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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